剃了一辈子头,他用仪式告诉你体面的价
白癜风科学大讲堂 https://m.39.net/baidianfeng/a_5882718.html< 原创:故事猫编辑部我们是有故事的人 “ 图片来自网络1 老周头左边胳膊下夹着用了几十年的招牌,提着一张高脚竹椅子,右手抓着一个铁盒,勾着一个大口盅,手臂上搭着一条毛巾,晃晃悠悠往村口的老榕树下去。 打开铁盒,一目了然:镜子、剪子、推子、掏耳勺、海绵、剃刀、毛刷、遮布各一。将镜子挂在树上,把招牌放靠在老榕树下,原木底红字,写着“理发”。装满一杯水,老周头理发店就正式营业了。 老周头手艺着实不错,再好动的小儿,老周头也能给理出一个精神的头。不过,街坊们渐渐喜欢上了市里的发廊,因为可以洗头,洗得香香的,干干净净。所以,老周头能理的头很有限,而且数量日渐减少。没生意的时候,老周头喜欢一遍一遍地擦洗他的老伙计,他理发用的家什。他的老伙计,懂的人越来越少了。 今天出门前,大儿子又对他说了一回。“活人也就罢了,竟然连死人也……孩子都吓哭了,爸,别干了,咱别干了成吗?”老周头没说话。默默收拾着出门了。他的老伙计,懂的人越来越少了。人活着,就是要吃,除了吃,就是脑袋上的活了。脑袋体面了,人的精气神才好。更何况,这是老父亲留下来的手艺,不能毁在他手里。这也是前辈的体面。 阳光明媚,老周头坐在椅子上哼着歌,不成调,面向着村口的大马路,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大腿。四下无声。老周头撩了撩大白褂子,叹了口气。 “小周,叹气呐?”一头发发白的老头拄着拐杖颤悠悠地挪动着。 “哎,大钟哥!没有的事。”说话间让着老钟坐下。 “老哥,老规矩?”老周头问道。 老钟点了点头,并不多言。老周头三两下围好遮布,拿起推子“咔嚓咔嚓”理起发来。这颗脑袋他很熟悉,确切地说方圆百里的老头的脑袋他都熟悉。 几十年了,时间过得真快。 “老哥,听说你大孙子从首都回来了?少不得要接你过去享福。”老周头说。 “嘿嘿,那是!巴巴地求着我去,偏不去!”老钟神气地仰头哼哼。 “咳,老哥,显摆呢!也是,金窝银窝,不如自家狗窝,还是家里舒服。孩子们瞎操心,净觉得老头不会照顾自己。” “都到这岁数了,还折腾什么呢?指不定哪天就撂挑子了,孩子有心倒也罢,若是遇上狠心的,不知上哪哭去。我是想明白了,就在这里了,哪儿也不去,到那天,你给我好好收拾了,下去见老婆子也好看。”老钟随意地交代着,浑浊的眼分明有着一种托付人生的郑重。 老周头手上的动作滞了滞,“嗯。”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。这不是老周头第一次应下这种事。 光影斑驳的树底下,理发师不紧不慢地“咔嚓咔嚓”,顾客也惬意地打盹。 图片来自网络 2 连日暴雨,老周头歇烦了,摸出剃刀仔细打磨。家里的磨刀石也有年纪了,老周继承老父成为剃头匠也同时继承了这块磨刀石。据说这是一块英武的有侠气石头,棱角分明,内里细腻,于刀具有益。经年累月,大侠也迟暮,磨出了一个窝,凹陷的弧度却更好打磨刀具了。老周头几乎是享受着打磨剃刀的过程。 入夜,雨势渐缓,丝丝无声地飘着。巷子里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,听着像是往老周头家的方向。在这样的雨夜,疾步找老周头的,大家约莫估到是什么事了。 “想来是老钟头,医院都不收他了。”邻居A说道。 “哪能呢。不定是三叔公,拖了这么些年,也该轻松了。”邻居B接过话头。 “这些个老头子,总说体面体面,死都死了,谁还管这个啊。殡仪馆那个叫什么,入殓师的 倒是能收拾出一个体面,连稀巴烂的都能缝齐整了,可那也是冤枉钱。一把火一了百了。”邻居C说完,自顾自地拍手称好。 “咳,几个月后成了土,谁还认识谁呢?人死如灯灭。”邻居B说道。 “谁说不是呢?病了不可怕,可就怕病不死。死了也不消停,临了还要求体面,病得都不成形了,穿起龙袍能像太子么?”邻居A话音刚落,老周头家的门“哐”地打开了。 老周头依旧带着他的铁盒,对着聚在一起的邻居们说:“我们也有这一天。谁都跑不了。”说罢不紧不慢地走出巷子,融入夜色中。 不是老钟,也不是三叔公。老周头吃惊地望着厅里摆着的人,居然是正值壮年、事业身体都处于巅峰的老钟的大孙子。 老钟木着双眼,一下一下用拐杖敲打地面。老钟的儿子头发也花白了,木愣愣的像是一件死物。老来丧子,老钟一家猝不及防,不闻哭泣声,只有压抑的呼吸。 老周头取出伙计,咔嚓咔嚓,咔嚓咔嚓,咔嚓咔嚓……仔细清理了头发沫子,老周头拿出刚打磨过的剃刀,从容地开始洁面的工序。一刀刀,胡茬,绒毛,慢慢干净了。触着还残留温度的皮肤,老周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用心过。 给亡者理发,有诸多的讲究。理发手艺要好,不能有一刀走偏,不能见血,先做什么后做什么,不能乱。每开始一段新的工序,先念一道口诀,口诀的内容不能被听清,但要念齐整,这是念给亡者的口诀,活人听清了折寿,念得不齐整,理发师损阳气。一套动作下来,老周头脸色发白,汗涔涔的像刚捞上岸的鱼。 “好了,给他擦身子吧。”老周收拾好伙计家什说道。四下死一般的寂静,突然,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回荡,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撂挑子了……怎么你就撂挑子了……”老钟喃喃自语,用力地闭上眼,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蜿蜒而下,无声地,肆意地。 生死无常。老钟料到了开头,却没有料到结果。 老周头收拾好了家什,踉跄着出了老钟家。这算什么事呢?老周头想起他第一次给亡者收拾头面的情形,那时他才十五岁,摸着冰冷僵硬的皮肤,心里却一点害怕也没有,很轻松地完成了工作。越是了解,越是敬畏。老周头想着,这就是知天命了,近了,真的近了。 图片来自网络 3 春去冬来,难得的晴天,老周头早早来到了老榕树下。 快春节了,老人们抓紧时间理发。年轻人等着年底大假好回乡,老人们等着理发好过年。今天客人可不少,都是老面孔了,老钟也在。 老头子们聚在一起,也不赶时间,慢悠悠地聊天,也不催促老周头,说一阵,歇一阵,只有老周头的推子“咔嚓咔嚓”不紧不慢地持续着。每当“嗞……嗞……”剃刀刮掉胡茬的声音婉转而清脆,就像少年的嗓子。 终于轮到老钟了。老钟坐下,长叹了一口气。 “老哥,好长时间没见着人咯。”老周头说。 “那头快近了,就剩一口气。不该来的已经来了,该来的也应该要来了。”老钟低声说着,无力地闭了闭眼。 “是啊,前两天,三叔公走啦,他倒是轻松了,留下个空荡荡的家。老家伙生的时候落埋怨,去了也不安生,都没让理发就草草埋了出去。”老周头叹道。 “说来还是你有心了。我家老爷子、大孙子都有了体面,你办事,我放心。我的体面也烦你照顾了。唉……近了,近了。”老钟摆摆手,瞥了眼镜子,厌烦地垂下眼帘。 “老哥,有时候我在想,老父亲的体面是他老同照顾的,我的体面呢?现在的年轻人可不耐烦顾及这些,手艺传到我这里估计到头了。”老周头说。 “你家老大还跟你犟呐?说得也是啊,就剩下我们这些人,干不成事情啦。说话不管用也是没有办法。”老钟感慨。 老周头不言语了,剃刀在老钟的脖子大动脉处贴着皮肤动着。老钟也停止说话。说到底,还是没活够,担心活不够。 “小周,再给我掏一次耳朵吧。” 老钟舒服得一阵颤抖。 老周头知道自己的日子近了,养了十年的老黄狗现在见着自己就吠个不停。是时候了,老周头想着去市里的高档发廊找个最贵的理发师。想到隔壁家小子那个头,据说就是市里最贵的,老周头想着还是自己来。这天,老周起了个大早,仔细地擦洗了身体,收拾了老伙计,到了老榕树下,老黄狗今天吠得尤其厉害。 天色渐渐亮了,年轻人都出去了,老伙计们只剩下这一套家什,没有了头,理发就成了笑话。还好,自己还有一个头。支起招牌,装满一盅水,围上遮布,咔嚓咔嚓地为自己理发。“嗞……”刀片划过皮肤,有点凉,手不太稳,应该还能坚持修完脸。眼睛有些花了,镜子里的那个人好像很累,有好多话要说,可是他已经累啦,应该休息了。 晨起的小童发现,老周头坐在村口的老榕树下睡着了。迎着太阳,迎着村口的高速公路,靠着“理发”那个破木板,睡着了。 他终于顾全了自己的体面。 -END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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